寡头之路,大疆过“窄门”
“现在做纯运动控制的博士就业是否处于一个尴尬境地?”
前大疆教育技术总监杨硕,在工作几年后去了卡内基梅隆大学读机械工程博士,他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回忆起在大疆工作时的一次难忘经历。
某型号多旋翼飞行器研发时遇到一个问题,旋翼的旋转造成扰动,扰动导致飞行振动。飞控调好了,云台又振起来,最终航拍相机的图像总有果冻效应。
“大家尝试了很多工程方法都难以解决,一度有人觉得这个项目完了,这种构型是不可能稳定飞起来航拍的。然后,飞控负责人和云台负责人开始在白板上画伯德图,讲相位裕度,讨论说你把你的频谱挪一下,我把我的频谱挪一下,我们都挪出更多的裕度,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
最终,卡住整个项目的棘手问题被飞控负责人和云台负责人合力解决,新知识在研发中碰撞出来,产品得以继续开发,几个月后惊艳市场,并登上了国外《动态系统的反馈控制》第八版原版教材的封面。
这个技术问题的解决过程令杨硕印象深刻,他希望提问者不要遭遇类似场景。“在那个时间点,有那样一个很好的环境,对于一个很关键的技术问题你只能当一个旁观者,连讨论都参与不上,这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创新人人喜欢,但基础研究少有人做,大疆坚持认为如果不在学科上超越,便很难在市场上超越。这对于独角兽企业而言注定是突破“窄门”。慢工出细活,但是慢的东西有时不讨好。
无人机巨头大疆在舆论场上有截然不同的多个切面,大疆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极少与传言展开对话。让不同观察者得出不同结论的原因,是大疆看待创新“S形曲线”的方式,与常见的市场观察模式有所不同。
按照大疆内部的说法,2006~2018年是大疆的第一阶段,叫作“水帘洞往事”,天生一个美猴王,出场惊艳;2018年之后,大疆“重新上路”。近距离观察,大疆的第一战场仍然是连续性创新,附加累积错误、动态修正、引领并等待趋势形成,酝酿下一场胜利。
拐点之谜:
破解“第二曲线”饥渴症
如果以手机行业类比,无人机行业处于“刚用上大哥大”的阶段。
外围对于大疆的担忧,大多源于已成为管理学显学的创新“S形曲线”理论。
“复杂性科学”创始人、熊彼特奖得主布莱恩·阿瑟有一个论断:在技术发展过程中,总会遇到限制出现的那一刻,当接近极限点时,取得进步的成本急剧上升,曲线将不可避免地达到顶峰并开始下降,这种下降通常可以被延迟,但不可逆转。而持续增长的秘密是在第一条曲线消失之前,开始一条新的S形曲线。
科技自媒体全天候科技获得的一份资料迎合了这种担忧:2018~2019年,大疆的收入和净利润相比2017年均出现下滑。
与此相对,深圳市市长陈如桂在国务院新闻办发布会介绍广东省经济特区发展成就时透露,2019年大疆营收超过250亿元。这一数据从侧面论证了市面上流传的二手数据是错误的(2017年大疆营收为175.7亿元)。
事实上,外部看到的大疆镜像,就如同摄影里面的magic hour——黎明时分日光将出或黄昏日落时段,光线暧昧幻化,天色将明未明。
形而上地套用创新“S形曲线”可能是一种按图索骥,其前提是人们对于拐点和预测的迷恋。管理学家将由第一曲线转向第二曲线的中间过程称为非连续性创新,但这实际上是一个时间概念,一旦转换完成,紧接着仍然是连续性创新。
企业创造的绝大部分利润,也都来自连续性创新。比如,英特尔公司上一次重大的产品创新,可以追溯到1985年的386芯片,这次革命性进步使个人电脑的运算速度赶上了大型计算机。此后,英特尔便主要依靠其在微处理器领域更新换代的连续性创新,获得了超2000亿美元的营业收入。
大疆也仍然处于连续性创新的进程中。在疫情背景下,大疆今年上半年发布了多款新品,营收同比增幅超过20%,产品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大众舆论场与大疆自身之间存在一个断层。大疆当下的烦恼不是濒临极限点,而是现有管理水平和供应链能力只能支撑当下的产值规模。
大疆公关总监谢阗地指出:“加大产能并不是简单的复制粘贴,上了规模很多相应体系就不一样了,这一块我们也在不断学习和进步,2019年大疆获得工信部颁发的全国质量标杆,是对我们智能制造能力一个阶段性的肯定。”
从历史脉络看,大疆对S形曲线有着较为清醒的思考。2015年,一位大疆高管曾分析,一个新的技术品类在前期一定是技术驱动的阶段;到中期会进入到产品的成熟阶段;此后进入技术收敛期,就可能出现一些模式上的颠覆。
当下的无人机市场离行业天花板还有多远?
“从需求看,还差得远,市场上有许多需求和不足,但现有的技术能不能做出来,能不能进一步降低门槛和成本,这是无法预测的;从技术看,远远未到收敛期,每年在控制与人工智能相关领域都有令人惊喜的新突破,哪些能最终走进千家万户,还有许多路径可探索。”谢阗地分析。
有一个细节可以佐证无人机需求远未到达瓶颈:美国市场加税后,大疆在加拿大市场的销量不断上涨,据外媒报道,目前同样的大疆产品在加拿大的定价比美国平均便宜50美元左右,许多美国消费者更愿意从加拿大购买。另一个趋势则是视频消费正在大幅增长,甚至替代了以往“图片刷屏”的景象,大疆2018年提到的“人人都是视频创作者”的时代群像越来越直观。
在谢阗地看来,无人机本身是基础设施,对于行业需求而言,买的不是无人机,而是低空资源,类似大航海时代跨越海洋带来的全球科技与贸易格局的变化,而大疆只是造出了能让普通人轻松驾驭的“船”。
商业逻辑的变化也会拓展行业天花板。大疆下一步要做什么?在大疆官方定义的“使命”中,有两个关键词:“空间智能”与“科技之美”。在空间智能时代,作为智能节点的无人机与各行各业的结合会带来升维的创新。
当下,广东已经开始测试全自动飞行的无人机巡检流程,以往要钻山林爬铁塔检修的工人,现在可以坐在指挥大厅里,监控电脑上已被AI筛选过的故障隐患图片,进行诊断和任务分发。在这种工作环境的背后,是无人机与AI代替人类完成了最辛苦枯燥的工作,但人们甚至感受不到无人机的存在。
不仅仅是无人机。汪滔最近提出:“我们想让所有的机器人都心明眼亮有智慧。”在他看来,机器人发明很久了,但仍是“半瞎子”,对外界感知迟钝。“比如工业机械臂,只能重复一个动作,周而复始。……而将来一个小机器上面,可装上十几个视觉传感器,加上激光雷达,加上其他态势感知技术,每个机器人都会拥有异常发达的视觉系统及智能算法,真正拥有与外部环境精细互动的能力,‘半瞎子+傻个子’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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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全文发表于《中欧商业评论》2020年11月号。订购热线:021 — 60622166,网上订购点击此处)
